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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皮專欄

牛皮專欄之四 難以啟齒的腫瘤

打開病房門,撲鼻而來的是像海鮮臭掉一般的味道,再往病床旁邊靠近一點,那味道越發濃郁了起來。

牛皮專欄之三 亟欲隱藏的傷口

她從急診被推進病房的時候,雙頰凹陷、骨瘦如柴,整個人蜷縮在病床上好像鳥巢裡剛出生的雛鳥,我們七嘴八舌問著她關於她本身的各種資料,她說話的聲音氣若游絲,好像某種怕光的夜行動物。

牛皮專欄之二 乳房自我檢查

定時乳房自我檢查是大家都知道的,但真的確實執行的人又有多少?(包括我自己也沒有) 曾經和一個醫生聊天,他疑惑地說:「奇怪,不是每天洗澡都會碰到自己的胸部嗎?為什麼不會摸到硬塊呢?」

牛皮專欄之一 讓她們說

牛皮任職於血液腫瘤內科病房,習慣以文字釋放臨床工作的壓力,於2016年與夥伴共同出版「住院有時出院有時」一書。在此專欄中,以一個醫療工作者的視角,紀錄著穿梭忙碌於診間與病房時的細膩觀察與深切體會。

  牛皮專欄之四 難以啟齒的腫瘤

 
  牛皮專欄

牛皮任職於血液腫瘤內科病房,習慣以文字釋放臨床工作的壓力,於2016年與夥伴共同出版「住院有時出院有時」一書。在此專欄中,以一個醫療工作者的視角,紀錄著穿梭忙碌於診間與病房時的細膩觀察與深切體會。

 
  難以啟齒的腫瘤  
 
 

    

  打開病房門,撲鼻而來的是像海鮮臭掉一般的味道,再往病床旁邊靠近一點,那味道越發濃郁了起來。

   「阿姨,來換藥吧。」我們說。

  她動作困難地拉開病人服,胸口的地方已經被膿液染成淡綠色,我們壓緊口罩,然而當我們一拿開因為吸附液體而變得厚重的紗布,比先前更加濃烈又帶點溫熱的味道穿過口罩撲鼻而來。

     「那邊的紗布撕小力一點,那個區塊很容易出血。」我對病床對側的同事說。

  我們一人負責一邊,恆亙在我們之間、黏附在病人胸口的是兩塊巨大的白色腫瘤,乳房已經消失無蹤。

  每一次的換藥都是大工程,如果拆開紗布的時候不小心牽扯到哪一條腫瘤的血管,光是止血就得花上幾十分鐘,把膿液清乾淨之後,再塗上厚厚的抗生素藥膏,一次都得用掉五六條。

  阿姨說,其實一開始並不是這麼大的,只是乳房側邊的小小結節,但她覺得丟臉不敢去看醫生,就去中藥行拿藥膏來敷,一敷就是半年,但這半年之中腫瘤沒有變小,反而越來越大,開始滲出膿液和發出臭味。家裡只有老公和兒子,她誰都不敢說,她用厚厚的毛巾和濃郁的香水來掩蓋這一切,她說她幾乎都待在房間裡,一直到腫瘤吃到了她的肺部讓她呼吸不順,才不得以來到醫院。

 

  雖然現今大部分的女性都知道乳房自我檢查的重要性,但有時比較不幸運的,腫瘤長在看得見的表面,很多女性會因為自卑而逃避面對───「長這個太丟臉了。」、「要是被人知道我要怎麼面對大家。」───像這樣的心情,而拖延了原本可能可以用手術移除的腫瘤。

  感到自卑的心情能夠理解,可是如果因此影響到生命長度或生活的品質是相對划不來的,臨床上因為病情拖延而離世的病人並不少,或在病程後期因腫瘤造成的疼痛而苦不堪言。

  於此,如果發現乳房有不同於往常徵狀,譬如形狀改變、兩側乳房大小不一、難以消除的腫塊或結節、異常的分泌物,都要盡快就醫檢查,以免影響到病情的治療。

 

 

  牛皮專欄之三 亟欲隱藏的傷口

 
  牛皮專欄

牛皮任職於血液腫瘤內科病房,習慣以文字釋放臨床工作的壓力,於2016年與夥伴共同出版「住院有時出院有時」一書。在此專欄中,以一個醫療工作者的視角,紀錄著穿梭忙碌於診間與病房時的細膩觀察與深切體會。

 
  亟欲隱藏的傷口  
 
 

  

  她從急診被推進病房的時候,雙頰凹陷、骨瘦如柴,整個人蜷縮在病床上好像鳥巢裡剛出生的雛鳥,我們七嘴八舌問著她關於她本身的各種資料,她說話的聲音氣若游絲,好像某種怕光的夜行動物。

  面對檢查、抽血、打針,她一切都很配合,她唯一會反抗的事就是───當我們要看她左邊乳房腫瘤的時候。

  「今天可以讓我看一下傷口嗎?」我說。

  「沒關係,我自已處理就可以了。」她一邊回答一邊把病人服拉攏,好像我會透過衣服的縫隙看見她亟欲隱藏的東西。

  即使主治醫生和她說明不管腫瘤狀況如何,最好要消毒乾淨,她依舊不肯讓任何人看到她胸口的腫瘤。

  某天大夜,我一間一間巡著房,她病床的圍廉緊閉,可職責所需,我悄悄拉開一角,我看見她一直隱藏著的腫瘤───因為那病人服在她瘦弱的身上一直都很鬆垮,我看見她用一堆衛生紙蓋住它,但腫瘤上的膿液和血液浸溼衛生紙,白色的紙屑全都軟爛的黏附在腫瘤上,在衛生紙上頭,她又蓋了一隻工業用的布手套。

  我盯著她好一陣子,不知道該怎麼做,叫醒她?還是不叫醒她?

  最後,我還是決定假裝不知道我看見她的秘密,雖然這麼做有違身為醫療人員的職責,可是,因為遇過太多因為胸口腫瘤而自卑的女人,我明白對她們來說,每一次打開紗布都是一種自尊心的踐踏,雖然我很想說這只是一種疾病啊不管怎樣還是要好好面對,可這種話對她們來說是一種傲慢。

  

  然而,仍然希望發現胸部有異狀的女人們(當然男人也是),不要因為怕丟臉而延誤就醫,畢竟乳癌還是一種越早發現治癒率就越高的疾病,不要隱瞞到沒有辦法再隱瞞才願意面對。

 

 

  牛皮專欄之二 乳房自我檢查

 
  牛皮專欄

牛皮任職於血液腫瘤內科病房,習慣以文字釋放臨床工作的壓力,於2016年與夥伴共同出版「住院有時出院有時」一書。在此專欄中,以一個醫療工作者的視角,紀錄著穿梭忙碌於診間與病房時的細膩觀察與深切體會。

 
  乳房自我檢查  
 
 

 

  定時乳房自我檢查是大家都知道的,但真的確實執行的人又有多少?(包括我自己也沒有)

  曾經和一個醫生聊天,他疑惑地說:「奇怪,不是每天洗澡都會碰到自己的胸部嗎?為什麼不會摸到硬塊呢?」

  我說:「是沒錯,但洗澡是洗澡啊,並不是每一個女生在洗澡的時候都會出力按壓自己的胸部啊。」

  乳癌連年在女性癌症中位居第一名,和生活中的壓力脫不了關係,雖然說壓力是一個比較抽象的感受,但壓力對於人體來說是有絕對的影響的。

  每當碰到剛診斷為乳癌的女性,我常問她們:「最近壓力比較大嗎?」大多數的人會苦笑,然後說應該是吧。

  又何嘗不是呢,在這個社會當中,施加在女性身上的壓力從來沒有少過。

 

  那是一個人很好的阿姨,看起來樂觀開朗,她總是自己一個人來住院,然後再自己一個人辦出院,她什麼事情都自己來,好像不需要其他人也沒關係,逐漸熟識之後,我們聊起天,她這麼對我說:「我現在只想趕快好起來,然後好好照顧我兩個女兒,至於我老公,他想怎樣就怎樣吧,我已經累了,我不想要去想他在哪一個女人那邊,我只想好好照顧我的女兒。」

  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錯了,她也不知道,大女兒生下來之後,她的日子就開始沒有輕鬆過,為了治療女兒先天的心臟病,她跑遍各個大醫院,只為了讓女兒好好長大,那些日子,她也是一個人處理一切的事情,一個人面對醫生,一個人在手術房外等待。而她的先生,總是藉著各種工作的名目,到處跟女人出去玩,一開始她會為此生氣,但到後來她已經麻痺了,在她以為麻痺自己就可以讓生活至少不那麼難過的時候,她被診斷出乳癌。

  每當治療期間的空檔,她總是安安靜靜地在病房裡讀著聖經,彷彿那是她生活中唯一的慰藉,也許她曾經在內心祈求能夠安靜到不幸能夠忽略她,然後就此離開她的人生,但命運似乎總是事與願違,她的腫瘤擴散了。

  腫瘤進駐到她的肺臟和腦子裡,用一種完全來不及反抗的速度,她變成一個沒有辦法決定是否要插管的人,於是在那個時候,我才看見她先生來到病房,她治療的時間是這麼漫長,卻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先生。

  當他簽下那張氣管內管置入同意書,醫療人員就開始工作了,即使我們知道,這一關她過不了的。

  氣管內管在她喉嚨裡,呼吸器不斷打著氣,看著她發紅又水腫的臉頰,我知道她很痛苦,可是又能怎樣呢?在她努力為了別人打拼的人生裡,她總是為別人著想,卻忘了對自己好一點。

  轉入加護病房的沒幾天,阿姨走了,知道這個消息很難過,可是就另一個角度來看,對阿姨來說,這也是一種解脫。

 

  雖然這個社會力求性別平等,可是在某些層面是真的很難做到,女性在社會當中,要一直一直很努力才能夠站好(還不是站穩),如果不可能沒有壓力,那麼,退而求其次的,希望每個女性都能更注意自己的身體。

  要記得定時檢查乳房喔!

 

  牛皮專欄之一 讓她們說

 
  牛皮專欄

牛皮任職於血液腫瘤內科病房,習慣以文字釋放臨床工作的壓力,於2016年與夥伴共同出版「住院有時出院有時」一書。在此專欄中,以一個醫療工作者的視角,紀錄著穿梭忙碌於診間與病房時的細膩觀察與深切體會。

 
  讓她們說  
 
 

 

  「請問是怎麼發現的呢?」我小聲地問著。

  女子坐在罩著橘色床單的病床上,她的臉上看不出情緒,沒有緊張也沒有焦慮,反倒是和她一起來的父母們比較緊張,不斷地想要搶在她之前回答每一個問題,彷彿不要讓她再想起關於疾病的事。

  女子看著我,思考了一下,小小聲地說著。

  「洗澡的時候摸到的。」

  我看著病歷系統裡她的資料,年齡的地方顯示著,29歲。

 

  關於癌症,在過去常被歸類在年紀大的人才會得到,然而現今,不管是哪一種癌症,罹患的年齡層正在逐年下降,在臨床上最常聽到的,是人們總說:「蛤怎麼這麼年輕?」

  在這個心理壓力大、環境複雜的年代裡,癌症不再只和年紀大的人有關,然而舊有的觀念常常讓年輕女性疏忽了自己的身體,直到感到不適的時候才發現,癌症往往已經轉移到身體的其他地方去了。

  相信很多女性都知道最好每個月做一次乳房自我檢查,但真正執行的人卻非常少,然而這看似簡單的舉動,也許能夠免去一段和癌症辛苦奮鬥的日子,因為比癌症本身更煎熬的,是那希望與失望不斷交錯的治療過程。

 

  趁著女子的父母離開的一小段時間,我走進病房問她。

  「想請問妳最近這段期間的壓力比較大嗎?」

  女子依舊看著我,嘴角微揚地苦笑著回答。

  「是啊,我的工作壓力是有點大,所以我也沒有特別去注意這件事,如果能再早一點發現就好了。」

  「接下來的治療要持續一段時間,仍然會很辛苦,但還是希望妳能適當地釋放自己的壓力,這樣對病情對治療比較有幫助。」

  「我知道,但我爸媽已經非常自責了,我不想讓他們更擔心,可是我會盡量的。」

  在年輕的乳癌病患當中,常發現親屬比病人本身更加焦慮,更甚的是把病人當作玻璃娃娃一般保護,而這樣有時候會造成體貼的病人把心中的負面情緒往心底埋,反而沒辦法在心靈平靜的狀態下接受治療,所以我常和親屬說:「如果可以,我希望聽她自己說。」

  如果可以,請讓病人自己說,那些關於疾病、關於往後、關於心情的事,讓病人自己說,讓她們的壓力可以有一個出口。

 

  基本資料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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